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海上战斗中,战列舰/战列巡洋舰作为各国海军的基干力量参战,虽然她们的地位在此期间因航空力量的发展而动摇直至瓦解,但依然在很多重要的战斗中发挥着无法替代的作用。
整个战争中有三十多艘因为种种原因消失在海平线上,但在实际战斗中因这种主力舰本身使命——主炮相互攻击而直接沉没的战例却出人意料的稀少。
德国海军“俾斯麦”号与英国皇家海军“胡德”号的交战就是这当中最著名,也几乎是唯一的案例。
1936年7月1日,位于汉堡的布洛姆—福斯造船厂9号干船坞内,工人们铺放下第一根龙骨板。
1939年2月,“俾斯麦”号下水之际,希特勒前往萨克森瓦尔德(Sachsenwald)拜访俾斯麦家族,图为一行人观看老式装甲巡洋舰“俾斯麦侯爵”号模型。希特勒左侧是雷德尔,右侧是俾斯麦的孙子。
网站上拍卖的俾斯麦孙女的个人文件,其中含有“俾斯麦”号下水仪式的照片和雷德尔亲笔签署的邀请函。
1939年2月14日,基督教国家传统的“情人节”这天,希特勒、戈林、希姆莱、里宾特洛甫等纳粹执政当局的一众领导人齐聚在造船厂,共同见证了一位叫多罗西娅·冯·洛温菲尔德的女士将一瓶香槟酒击碎在建造完成的舰身艏部——她是已故的“铁血宰相”冯·俾斯麦的孙女。
希特勒面对在场的数千观礼者宣布将新的战舰命名为:“俾斯麦”号(Bismarck)。同时号召这艘战舰未来的全体舰员发扬那位被人们视为“德国领航员”的卓越领导人那举世闻名的决断精神和钢铁意志。
他试图通过这一命名,将自身的政权与历史上强大、团结并且和平的年代紧密联系起来。作为一种国家力量新的象征,“俾斯麦”号毫无疑问被寄予了极大的期望。
这并非是第一艘以俾斯麦命名的德国战舰。早在1877年就有一艘蒸汽动力轻巡洋舰被海军以此命名——那时俾斯麦还在德国首相任上。该舰一直服役到1891年,后转为水上兵营。
1897年,另一艘装甲巡洋舰被再次命名为“俾斯麦”号。这艘舰被用来保护德国在远东的殖民地和航线年返回本土后成为一艘岸防舰。一战前的“无畏舰革命”中,德国用大批新式战列舰和战列巡洋舰取代旧型舰船,该舰也随之被淘汰解体。
因此,这次下水的“俾斯麦”号是第三艘。与前两艘俾斯麦号相比,第三艘要庞大、复杂得多。虽然战舰已经下水,但此时还有很多工作尚待完成。德国海军还要再等待18个月才能正式接收并测试这艘全新的战舰。
下水仪式结束后,拖船将其拖曳到几百米外的舾装码头,开始随后的舾装。甲板上部建造、机械设备、武器系统、所有管线、配件的安装都将在此完成。这之后,她才能够真正成为一艘运行良好的现代化战列舰。
当1939年9月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的时候,“俾斯麦”号依旧停在码头。
1940年的布洛姆-福斯造船厂平面图。编号为9的船台就是建造“俾斯麦”号的地方。
6月底,“俾斯麦”号被移动到一座干船坞安装螺旋桨推进器,另外进行舰体消磁工作。7月中旬,上述工作完成,离开干船坞。工程师们对她进行了最后测试。这时候的“俾斯麦”号已经几乎具备服役条件了,最后还剩下的工作就是将舰上各处的安装工程废料清洗整理干净,以待交付海军。
8月24日,“俾斯麦”号被正式交付德国海军。新任命的舰长恩斯特·林德曼(Ernst Lindemann)上校向舰员致辞说:“‘俾斯麦’号的士兵们,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我们美丽强大的军舰服役的日子终于到来了。”随后,在他的命令下,伴着军乐队奏响国歌,海军旗升上桅杆。
“政治问题不是靠演说、射击表演或歌舞来解决的,它只能靠铁和血来解决。”这是俾斯麦的名言,林德曼将其引用在自己的致辞中。
“俾斯麦”号的设计排水量是41700吨,满载排水量最大可达50956吨,在体积上超过了假想敌人任何一艘战舰,也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战舰。
“俾斯麦”号为数不多的彩照之一。可见此时火控中心和主桅楼上还未安装雷达。
除了体积外,俾斯麦号的装甲防御也令人惊叹。这得益于德国发达的钢铁冶炼技术,克虏伯公司开发的新型碳化硬质钢(KC n/A)为战舰的主防护装甲提供了优质的材料。以此材质制作的装甲板明显优于当时其他几个国家战列舰所使用的装甲。
一些资料认为,此种钢装甲的抗弹性能相当于几年后服役的美军“依阿华”级战列舰所使用的ClassA装甲的115%~120%——尽管后者的大部分装甲厚度要远超前者。
值得注意的是,“俾斯麦”号的装甲防护设计、布局依然沿用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国海军就已经采用的根本原则——“全面防护”。
舰体主装甲覆盖了70%的水线%的舷侧高度。装甲带从艏楼一直延伸到后甲板——舰艏和舰艉并没有装甲带。
而装甲带在前后炮塔间的区域最厚,达到了320毫米——用以保护最关键的锅炉舱和弹药库免遭水平方向攻击。
至于炮塔与指挥台的装甲最厚处也在350-360毫米。水平甲板的防护要稍显薄弱一些,大部分区域都是80毫米,炮塔与弹药舱附近最厚处增加到120毫米。舰艏甲板的装甲最薄,仅有20毫米。
舰艉为保护方向舵和螺旋桨推进器免遭垂直方向的打击,甲板装甲采用了110毫米的防护标准。甲板装甲位于上下甲板下,在吃水线的平面上覆盖舰体,与主装甲带共同组成了一个类似箱式一样的装甲区,保护着战舰最核心的区域。
此外,舰体中的区域被设计分隔出22个水密隔舱,其中有17个位于装甲区内,相互之间都有垂直的装甲隔壁,厚度从110毫米到180毫米不等。
“俾斯麦”号的装甲总重量为19082吨,达到了同期各国战列舰中的最大比重,占据了本身标准排水量的41.85%。其主要对手之一,英国海军“乔治五世”级战列舰的装甲只占到总比重的36%。
此外,在“俾斯麦”舰体主装甲带内侧,还设计有一个防鱼雷舱,纵贯整个主装甲区,舱壁厚度为45毫米。位于舰体两侧的这条舱室又被横向隔壁分隔出许多小空间,内侧一部分用来存放燃油和淡水,外侧则是中空。一旦舰体进水,能够最终靠注满海水来保持舰体平衡。
这里还要特别说明,水平甲板装甲和隔舱装甲与主装甲带所使用的钢材不同,为沃坦哈德公司提供的一种钢材。
如前所述,这一传统的防护设计思路赋予了“俾斯麦”号极强的防护能力,因此也被德国宣传机构描述成一艘“永不沉没”的超级战舰。
德国海军原先的计划是为“俾斯麦”号配备电力涡轮推进系统,但是考虑到真实的情况和降低总重量的要求,还是采用了传统的蒸汽轮机动力。由于瓦格纳水管式锅炉稳定出色的性能,因而成为备选方案。
“俾斯麦”号装有12台布洛姆—福斯公司制造的瓦格纳水管式高压锅炉。锅炉内燃烧后产生的高压蒸汽向同样由布洛姆—福斯公司制造的柯蒂斯齿轮减速涡轮机提供动力,3个涡轮机组分别驱动舰艉的三个螺旋桨推进器。在满功率的状态下,每个机组可以产生46000马力的功率,但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免机械部件负荷过大而损坏,输出功率被限定在最大38000马力。
“俾斯麦”号的设计巡航速度为28节,最大航速可达30.1节。自身携带燃油7400吨,航速16节时最大航程可达9280海里。
作为一艘战列舰,“俾斯麦”号自然也少不了拥有强大的攻击力,这也是她未来得以扬名天下的资本,毕竟一艘战舰不可能光靠强大的防御力而获得声誉。
战舰的设计一般来说就是在火力、防护和速度三方面寻找平衡点。设计之初,计划安装8门350毫米口径的火炮,一共4座双联装炮塔。
但是很明显,这样的火力与未来对手比较没有办法获得足够的优势。据说希特勒也对这样的火力配置不甚满意——他总是中意于尽可能大口径的火炮。
德国海军造舰部门的主管,也是“俾斯麦”号设计监督的赫尔曼·伯克哈特博士与设计团队磋商后,还考虑用3座3联装炮塔的设计作为替代方案,但很快这项方案就被否决。因为如此一来装甲结构会受到特别大的影响,并且要重新测试一系列相关配置,更重要的是战舰吨位也会因此增大。
经过海军司令雷德尔的审批,决定依旧采用之前的前后各两座共4炮塔8门火炮的配置,但单门火炮的口径增加到了380毫米。
“俾斯麦”号的主炮炮塔侧后方。侧面的巨大突出物是10.5米测距仪的防护罩。
最终,“俾斯麦”号装备的是SK-C/34型380毫米主炮,SK是Schnelladekanone的缩写,意思是“快速射击”。而数字34则代表这种火炮的设计定型年代:1934年。
该火炮的理论射速可达13.3发每分钟,发射的弹药有三种类型,分别是穿甲弹(AP)和装备两种不同引信的高爆弹(HE)。每根炮管的预期常规使用的寿命约为200~250发,超过此寿命后,便会因为磨损而降低射击精度。
每座炮塔下面都有专属的弹药舱用以储存主炮炮弹,四个主弹药舱一共可存放1000余枚炮弹。
“俾斯麦”号前主炮与舰桥3D示意图。图中从前往后分别是“安东”、“布鲁诺”炮塔。图中可见“安东”的测距仪已经拆除,由此能够判断该图再现的是1940年12月之后的状态。此外,图中可见“布鲁诺”的测距仪窗口盖已经打开。
根据德国海军长久以来的传统,主炮炮塔没有用字母或数字编号,而是有各自的名称。
从舰艏到舰艉,4座炮塔分别被命名为:“安东”、“布鲁诺”、“凯撒”、“朵拉”。
“俾斯麦”号炮塔上的两门火炮间距要大于别的类型的炮塔,好处是能够更好的降低每门火炮射击时相互干扰的风险。一旦存在这种干扰,将有可能影响炮弹的飞行路线,以此来降低射击精确度。
另外,每座炮塔利用液压驱动来进行火炮的俯仰与旋转,这项工作由每座炮塔内的两个电驱动液压泵来完成。
还有一点需要强调,“俾斯麦”号的4座炮塔都是用起重机吊装安放在有轴承的座圈之上,本身并未采取任何固定措施,因为仅仅依靠每座1000余吨的自重就足以使其稳如泰山了。
除此之外,还有12门150毫米口径的火炮为战舰提供补充火力,这些火炮分别安装在两侧甲板的6个双联装副炮塔上。
“俾斯麦”号的防空火力由位于8个双联装炮塔内的16门105毫米防空炮和16门37毫米防空速射炮,以及18门20毫米防空机关炮组成。
“俾斯麦”号中部3D示意图。图中上层建筑顶部的黑色物体是其装备的3台雷达。
强大的火力离不开先进的指挥控制管理系统,前甲板舰桥各种指挥室周围,环绕着火控站和众多观瞄测距系统,这些设备收集到的数据都会传输到一台机械计算机中,完成处理分析后再输送回各台设备。
舰上还安装了3台雷达系统,不过这些雷达的性能并不稳定,与对手英国海军的同类雷达相比要落后一些。故此,“俾斯麦”号很多时候还更多需要依赖自己的瞭望员。
“俾斯麦”号舰桥烟囱3D示意图。烟囱下的斜坡状建筑就是收纳水上飞机的机库。舰上共有3座机库,两座较小的在烟囱两侧。主机库位于弹射器后面,主桅杆下,那里可以收纳两架飞机。
“俾斯麦”号还配备有4架阿拉多Ar-196水上飞机,主要负责执行侦察任务。飞机起飞由舰身中部的两架液压弹射器完成,返回时先降落海中,由起重机吊装回收。
需要说明的是,负责驾驶维护这些飞机的飞行员和勤务人员都不是海军人员,而是从空军借调而来的。只有随机执行任务的海上观察员属于海军。
这样一条巨大的战舰,又有众多的武器系统,由2200名舰员完成各个部门岗位的指挥、操控,这中间还包括103名军官。
全体舰员被分成12个大小几乎相同的部门,每个部门包括150~200名人员,大部分都是技术人员——包括了炮兵、工程师等各类专业。
“俾斯麦”号就如同一座漂浮的城市,舰上拥有包括洗衣房、鞋匠工作室、药店、服装店、邮局、面包店等在内的众多生活设施,乃至专门供舰员写信的房间,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个乐队练习室。
当然,更重要的是舰上还有一座设施完备的医院,并配有三名专职医生,其中资历最高的是一位外科博士。
9月14日,“俾斯麦”号驶向易北河与北海交汇的地方。当晚,她下锚靠泊的布伦斯比特尔港遭遇到英国轰炸机的袭击,舰上的防空高射炮第一次开了火。
9月28日,“俾斯麦”号又前往波罗的海,在哥德哈芬港(今波兰格丁尼亚)外海域开始了为期八周的海上测试,包括对动力系统和武器系统的检测与评估。
10月23日,“俾斯麦”号在第一次全速测试中轻松超过了设计的基本要求的30节航速。
11月12日,海军司令埃里希·雷德尔(Erich Raeder)元帅上舰视察,他对看到的一切都赞誉有加。这次视察也标志着“俾斯麦”号测试评估的完成。
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返回出生地布洛姆—福斯船厂的战舰又接受了一些局部的调试和改装。
12月16日,舰上大多数人员获准回家迎接马上就要来临的圣诞节。此时他们并没意识到,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圣诞假期。
“俾斯麦”号刚刚入役时,戈林正指挥德国空军对英国展开大规模空袭。德国海军的舰只、潜艇正在围攻每一艘驶往英国的轮船。
7月3日,英国皇家海军的一支舰队在北非阿尔及利亚的米尔斯克比尔港将维希法国停泊于此的舰队堵在港中,并向昔日盟友无情地射出炮弹。在这次令人唏嘘的行动中,就有“俾斯麦”号日后的对手“胡德”号的身影。
“胡德”号1918年8月下水,1920年5月15日正式服役。她在当时是有史以来吨位最大的战舰,加上其优美的外形,一经建造完成便引发了世界各国海军的广泛关注。
与“俾斯麦”号不同的是,“胡德”号是一艘战列巡洋舰而并非纯正的战列舰——这两者的最大区别就在于设计上的不同性能侧重。
简单来说,战列巡洋舰兼顾了战列舰的强大火力和巡洋舰的高航速,为此会牺牲掉部分装甲防护能力;而战列舰则会在航速上逊于前者,但防护性更加强大。
虽然在作战使用理念上二者也有不同,但在实际作战中却经常会担负相同的任务。
“胡德”号开工建造的时间正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日德兰大海战开战的日子,这一偶然的巧合也因此影响了其后续的建造工程。
英国皇家海军本意是需要更多高航速的战舰,以针对对手德意志帝国海军的造舰计划。而在那场战争史上最大规模的战列舰决战中,英国海军损失了3艘战列巡洋舰,同时遭受了惨重的人员伤亡。
英国战舰的生存设计和防护性能遭到了广泛质疑与批评,这使得“胡德”号也暂停了建造。经过日后一系列的研究改进后,新的设计的具体方案得到通过,这使得“胡德”号一跃成为了当时防护能力最强的主力战舰。
因此后来部分有关人员也会将其视为高速战列舰——毕竟她正式开工建造时的设计标准就已经照此进行了。
“胡德”号设计排水量41100吨,在后来的多次改装后有所增加,到1940年为43360吨,装备有8门15英寸(381毫米)主炮,与她后来的对手“俾斯麦”号几乎相同,只是前者主炮是42倍径,而后者则采用了射程更远的47倍径。
“胡德”号建成服役之时,战争已结束,于是便顺理成章作为英国推行“炮舰外交”最合适的角色。
她的舰名是以18世纪英国海军上将塞缪尔·胡德命名(后续取消建造计划,其佘同型舰均以英国海军历史上的海军上将命名,故此该型舰也被人称为:海军上将级),并不是纪念在1916年日德兰海战中殉职的第3战列巡洋舰分舰队司令霍勒斯·胡德海军少将,尽管他们属于同一个名声显赫的家族。
“胡德”号战列巡洋舰是英国皇家海军历史上第4艘以“胡德”(Hood)命名的军舰。
1923年11月至第二年9月,“胡德”号从本土出发,连续访问了西非、东非、南亚、东南亚、大洋洲、北美洲及加勒比地区,最终回到英国。每到一地 ,她都将大不列颠的力量展示得淋漓尽致。甚至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还助力推销了三艘巡洋舰。
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已经服役将近二十年的“胡德“号虽然依旧是英国海军中吨位最大、也是最具威力的战舰之一,但也不可避免的显现出了一系列老化和疲态,以至于有了在1941年将其退役的计划。
早在战争爆发前一年,即1938年,“胡德”号就已经被指出由于动力系统运行条件和薄弱的甲板防护使其“不适合执行前线部署任务”。不过,战事的需要使得她还是获得了“关照”。
1941年1月至3月,“胡德”号的动力系统得到了一次大修,并且还安装了一套火控雷达。不过,此时她的最高航速已经由建成时的32节下降到了28节。
这样的状态下,服役生涯大多数时间都在和平岁月度过的“胡德”号即将迎来她最艰巨的考验。
1941年1月22日清晨,德国海军“沙恩霍斯特”号(Scharnhorst)、“格奈森瑙”号(Gneisenau)战列巡洋舰在基尔军港起锚,开始了代号为“柏林”的作战行动。
德军在1940年6月控制法国的大西洋沿岸后,就可通过那些港口和海军基地直接进出大西洋。此前,海军的潜艇和大型水面舰艇一定要通过一条漫长而且充满危险的航线穿过北海,接下来还需要绕过苏格兰北部才能到达北大西洋。
1941年初,正是英国的大西洋交通线面临最大威胁的时期,驶往英伦三岛的商船正在经历创记录的损失。虽然德国潜艇的战损率也在不断攀升,但潜艇部队的指挥官邓尼茨中将依旧感觉自己的部队即将接近胜利——只需要再给予敌人更大的压力。
此时,雷德尔意识到水面舰艇也必须在这一时刻发挥应有的作用。他期望利用强大的主力战舰在潜艇的配合下,可以一举摧毁英国的护航舰队,进而掐断其海上生命线。
指挥此次行动的是冈瑟·吕特晏斯(Günther Lütjens)海军上将,他此时担任海军水面舰艇部队的司令官。
两个月时间里,舰队共航行17800海里(32966公里),击沉、缴获盟国船只22艘,总吨位达117518公吨。
“柏林”行动的成功,使得雷德尔大受鼓舞,这几乎也决定了未来“俾斯麦”号将不可避免按照此类方式参加战斗。
4月2日,德国海军司令部下达指令,设想动用“俾斯麦”号和她已于2月25日竣工的同级姐妹舰“提尔皮茨”号(Tirpitz)同时投入作战。但是,“提尔皮茨”号刚刚完成第一次海试,距离做好战斗准备需要一个过程,而在这段等待期间前者将无事可做,显然这不符合日趋激烈的战局发展。
于是,替代方案被提了出来:用“俾斯麦”号牵制可能遭遇的敌方护航力量,让较小的舰只攻击商船。此时,已经明确了以重巡洋舰“欧根亲王”号(Prinz Eugen)伴随“俾斯麦”号出击的方案。
同时,“格奈森瑙”号也将参加作战,从现在的锚地布雷斯特港出海,与两舰在大西洋会合。而“沙恩霍斯特”号则无法参加本次作战——她的蒸汽轮机在此前的“柏林”行动期间因超负荷运转,亟需修理。
海军作战指挥部参谋长奥托·施尼温德(Otto Schniewind)大将在得到雷德尔批准后下达命令:4月26日,趁新月时节发动此次作战行动,代号“莱茵演习”(Rheinübung)。
起先,施尼温德在和吕特晏斯交换意见后一致认为应当调用尽可能多的主力战舰参加行动。他们起先设想将现有可用的四艘主力战舰都集中起来,两艘从法国沿岸、两艘从本土出发,组成两个海上战斗群。
不过,这样部署随之而来的风险也会增加,两个战斗群都一定要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才能进入预定作战海域,在那里,她们将得不到德国空军的任何掩护,更超出了德国驱逐舰的护航范围。正因为这种设想风险太大,故而雷德尔没有批准。
其实雷德尔也有苦衷,毕竟德国海军的力量太过弱小,尤其是水面主力战舰的数量远远无法与对手抗衡,这也是为什么他将作战重点放在破坏对手交通线月战争爆发时,和陆军、空军相比海军远远没做好应付未来战争的准备。
希特勒此前曾向他保证,至少在1944-45年之前不会和英国、法国开战。而海军的扩军计划——“Z计划”直到1939年才获得批准,预计完成则要到40年代中期。
雷德尔就此说道:“……在任何德国和英国的战争中,德国海军能做的仅仅是参战而已。”那时候,海军只是在与波兰海军的对比中拥有优势,仅能保证波罗的海的航线年初,德国海军直接面对的英国本土舰队就拥有3艘战列舰(另有1艘即将入役),2艘战列巡洋舰,11艘巡洋舰和17艘驱逐舰。光是这支力量就足以令人生畏,几乎比整个德国海军的水面舰艇还要多。
同时,还要考虑到英国海军的舰队还有很多散布在各片大洋。其中,位于地中海和大西洋各地的舰只可以很快赶来支援本土舰队。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方,就是英国海军有自己的航空力量,无论是航空母舰还是岸基航空兵,这是德国海军完全没有办法比拟的优势。
当吕特晏斯获悉自己将被任命为新作战的指挥官时,并没有感到意外,早在“柏林”行动结束时,他就接到了相关指示。无论他是否对此感到高兴,都将很快意识到,接下来的行动将远比之前更为复杂。
此前的行动中,是几乎完全一样的两艘姐妹舰共同行动,而此次任务中“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舰只,性能差异巨大。虽能用分配不同任务的方式来将不利影响降至最低,但“欧根亲王”号并不出众的续航力将是个很大问题——她能否保证持续伴随整个作战行动。
相比于“俾斯麦”号、“格奈森瑙”号两舰来说,前者需要在海上补充燃料、给养的次数明显会更多。而保持长时间续航和给养自持力对于缺乏海外基地的德国海军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考虑到上述一系列问题,海军计划在新的行动中配备8艘补给船,部署在预定海域为行动提供后勤保障。即便如此,在未来的行动中,舰队的行动范围也将会受到影响。
4月4日夜,一队英国空军轰炸机袭击了布雷斯特港,虽然没有导致非常严重破坏,但一颗哑弹落进了“格奈森瑙”号所在的船坞,需要立即移除。“格奈森瑙”号不得不离开所在船坞,但汹涌的海浪让德国人无法及时在战舰周围布置防御鱼雷攻击的设施。
6日黎明,英国空军把握机会又发动了一次袭击。由于晨雾的缘故,德军防空高炮难以观察到来袭的敌机。一名加拿大飞行员冒着炮火在距离海面仅15米的高度投放了鱼雷,正中“格奈森瑙”号舰艉。虽然受到的损伤远远不算致命,但是仍然需要足足10周的时间才能修复损伤。
毫无疑问,这对即将开始的“莱茵演习”是一个沉重打击。几天后,10日夜间,英国空军再度发动空袭,这次“格奈森瑙”号挨了四枚炸弹,引发了一些火灾和伤亡。尽管受到的破坏依旧有限,但已经让海军高层产生了深深忧虑。
由于此时德国空军慢慢的开始为马上就要来临的东欧战事做准备,西线能够防御越来越活跃的英国空军飞机的战斗机数量十分有限,那些大型战舰毫无疑问将会在未来遭受更多的袭击。
有鉴于此,海军方面决定“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在布雷斯特港没有充分布置防雷、防空措施前,未来作战结束后不会选择靠泊那里。
4月发生的事件使得海军不得不重新评估“莱茵演习”的计划安排。事后看来,或许推迟作战行动待可以有更多舰只能够参与的时候,或者干脆彻底搁置该方案可能是最明智的选择。
“沙恩霍斯特”号和“格奈森瑙”号都有望在夏季结束前恢复战斗力,而“提尔皮茨”号此时正在磨合机器与训练舰员,同样在夏天可以全面形成战斗力。如果那时三艘战舰与“俾斯麦”号、“欧根亲王”号一同投入战斗,那么即将开始的缩水版“莱茵演习”可能会给英国人带来更大的威胁。
英国人新建造的舰船不断服役,一些受损的船只也获得修复,其海军的规模正在慢慢地增加,与德国海军之间的差距只会慢慢的大。同时,美国扮演的角色同样不容忽视。
3月11日,美国批准了《租借法案》,其海空力量慢慢的开始参与到对北大西洋航线船队的护航任务中。雷德尔认为美国事实上已经放弃了中立,跟着时间的推移,其敌意只会日渐增加。
他已经在尝试扩大海军的作战区域,并要求取消对美国军舰和商船的攻击禁令,不过由于希特勒正在推进针对苏联的作战行动,不希望节外生枝,所以否决了上述要求。
此外,就在刚刚过去的3月,海军最出色的三大U艇王牌相继战死或被俘,潜艇作战遭遇到了重大挫折。
另外,战争开始后,除却征服挪威的战役,德军所有胜利都是依靠陆军与空军获得,即将实施的对苏作战中,海军也只能扮演从属角色。因此,海军必须要通过积极的作战来确立自己的地位。面对英国这个海权国家,空军先前的军事尝试以失败告终,海军则必须要以更强有力的行动来扮演主导角色,同时也可以借此争取到更多资源。
海军巡洋作战理念的一条原则是,战舰可以单独或结成小的集群作战。从这点来看,“俾斯麦”号和“欧根亲王”号的组合与“柏林”行动中“沙恩霍斯特”号、“格奈森瑙”号的组合旗鼓相当。而先前设想中那样几艘战舰一齐出动组成的舰队规模就显得有些过大了。
4月23日,“莱茵演习”再遇波折,“欧根亲王”号在出航训练时被一颗磁性水雷炸伤。虽然损伤不大,但仍要消耗12天时间进行修理。
听到消息后,雷德尔甚至提出了由“俾斯麦”号单独执行任务的意见。26日,吕特晏斯与雷德尔再次讨论行动方案,要求至少应该等到“欧根亲王”号恢复作战能力才能开始实施。
同时,吕特晏斯再次表示更稳妥的做法是等待“提尔皮茨”号做好战斗准备,或者布雷斯特港的两艘战舰至少有一艘能够参战为止。雷德尔同意等待“欧根亲王”号修复再开始行动,但也再次强调了因政治原因,他无法等待更长时间。
此外,即将开始的行动还有一个坏因。随着入春时间越久,夜晚将变得越短,舰队必须通过的冰岛水域位置临近北极圈,进入6月后将面临极昼,极其不利于隐蔽。雷德尔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急于行动。
海军对于线研究的非常仔细,因为对于行动来说,成败的关键就在于早期的隐蔽,一旦被对手发现,就有可能失去有利战机,甚至面临危险。
“莱茵演习”行动若想要保密,就必须防范三大威胁:英国军队、海上他国船只、岸上的观察者。英军飞机、船只一经发现,会迅速做出准确判定并且上报。中立国船只也可能通过无线电报告其发现的德国舰队,虽然这会视情况而定。岸上的特工或抵抗组织虽然会因为安全原因延迟报告,但也会至迟在发现目标24小时前后送出情报。
因此,舰队想要不被发现是几乎不可能的。德国海军只能寄希望于英国人尽量延迟受到讯息,或是因为情报的混乱而无法作出准确判断。
4月28日,“俾斯麦”号舰长林德曼宣布他的战舰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舰上的各种储藏室塞满了足以支持3个月作战的物资。
装载的食物约等于25万人城镇一天的消耗,冷库中的肉类相当于500头猪和300头牛。此外,还有数百个50L灌满啤酒的木桶。
与此同时,施尼温德调动了9艘油轮、2艘预警船和1艘补给船,准备开赴北大西洋各个海域,已备未来的行动需要。
5月5日,希特勒前往哥德哈芬,视察“俾斯麦”号,林德曼引领他参观了整条战舰,最高统帅部总参谋长凯特尔元帅和吕特晏斯全程陪同。
在希特勒最感兴趣的主炮射击控制计算机舱,他和炮兵出身的凯特尔都被先进的控制管理系统和工作场面折服。随后,希特勒听取了吕特晏斯的汇报,并讨论了此前“柏林”行动中的经验。
“‘俾斯麦’号比任何一艘战列舰都强大,她的火力和防护十分出色,所以无需担心。”不过,吕特晏斯稍作停顿后又补充道:“即使突破成功,也还是会面临令人不安的因素,尤其是英国航空母舰的鱼雷机。”
希特勒并不熟悉海战,所以一向对海军的作战极少干预,但他对于大型战舰被击沉后给国家声望造成的损失还是表示出担忧。这点吕特晏斯自然清楚,所以才会把此次行动前景描述的比较乐观——尽管他心中一直有着深深疑虑。甚至连“莱茵演习”行动的出发日期,他都没有向希特勒透露。
在随后的午餐时,希特勒品尝了舰上厨师专门炖制的蔬菜汤。餐后他一如既往又大谈起来各种时局问题,对于其所说的大部分内容听众都没什么兴趣,不过当他说到不相信美国会加入战争时,林德曼表示出了质疑。
希特勒在“俾斯麦”号停留了5个小时后离开。随后乘坐交通艇前往“提尔皮茨”号视察,舰长托普上校表示希望可以伴随“俾斯麦”号出击。希特勒将此请求交给吕特晏斯和雷德尔决定。由于希特勒在一模一样的“俾斯麦”号上已经看得很多,所以接下来的视察便十分短暂了。
此时,“俾斯麦”号上有2065名舰员,为了执行即将开始的行动,有更多军官、水兵和其他人员登舰。吕特晏斯也要带上自己的参谋人员,厨师和勤务兵,这些人不包括在舰员编制当中。此外,还有来自潜艇部队和空军的联络军官;一支人数可能在120左右,来自德国宣传部的战地记者和摄影小队。还有一些特殊的船员,他们的任务是将未来俘获的船只开回德国控制的港口。
起航前不久,一个由1名军官和80名陆军士兵组成的队伍登上“俾斯麦”号,虽然官方说法这些人是负责未来搜集敌方船只信息的人员,但这项工作似乎应该由海军人员负责才更合理。后来,“俾斯麦”号的舰员回忆说这些人是党卫队士兵,但此说法未得到确认。
“莱茵演习”行动中,“俾斯麦”号上总共有2349名乘员,包括106名军官。
1941年5月初,“俾斯麦”号在波罗的海演练战术。照片是从“欧根亲王”号拍摄的。近景是一名旗号兵在向前者打旗语。
就在舰队做着最后的出航准备时,发生了一连串对后来大西洋战事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
5月7日,德国气象观测船“慕尼黑”号被俘获,船上用于6月通讯的密码本落到英国人手中。
9日,德国海军U-110号潜艇在格陵兰岛以南海域遭到英国护航舰的深水炸弹打击,被迫浮出水面,旋即被俘获。艇长在匆忙中忘记将无线电密码本和作战日志丢进大海,而设置引爆潜艇的炸弹也没能启动。
英国水兵登艇后便获得了这种在北大西洋地区德国海军普遍的使用的“九头蛇”密码本,同时一部完整的新型号“伊尼格玛”密码加密机也被缴获。通过这一些收获,英国情报机构就可以破译此后几个月中德国潜艇、油轮、补给船和气象船只发送的电报。同时,也为日后破译德军新密码提供了机会。
而此时,德国海军还浑然不知敌人已经悄然间掌握了主动权,依旧按照既定方案准备着。
早晨,吕特晏斯视察完“欧根亲王”号的准备工作后,与舰长布林克曼(Brinkmann)一起回到“俾斯麦”号。随即与两位舰长举行了一次作战会议,与会的还有他的参谋长和西线海军陆地指挥部的负责人。吕特晏斯再次确认并下达了作战计划和命令。会后,与会者开始了各自准备。